第93章
宁院之外,王家大院并不平静。
谢玄衣一人持剑,盘腿而坐,剑气将整个宁院笼罩,几乎要形成剑域。
赵宗里正率一众衙役在宁院之外,想要硬闯,却又慑于剑气之威,难以寸进。而他身为官府之人,无论此刻心底多么焦躁,到底还顾及头上那一顶乌纱帽,至少在明面上还要保持对出身平妖监的谢玄衣保持尊重。
“监使大人,之前明明都已经说好了,这事儿归我们县衙管。小老儿我夜半心惊,想要来夜巡一遭,没想到平妖监的监使大人们竟然也会出尔反尔?”赵宗拉拢着眉眼:“神都至此千里迢迢,来此数日,监使大人们想必都还没有好好休息过吧?不如今夜,就由我等来守着这里?”
谢玄衣静默地坐在原地,任凭赵宗如何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硬是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赵宗的心底逐渐积蓄起了杀意。
与王典洲合作这么多年来,他的胆子早就被养肥了。从一开始的惊惧,到逐渐习以为常,甚至会在王典洲与那些应了赏金令而来的外乡人捉妖师们交手的时候旁观一二,再耳濡目染王典洲慢条斯理不以为意地与永嘉江氏完成有关这些捉妖师们性命的交易。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与金钱挂钩。
如此乱世之中,只要出得起价格,捉妖师的性命又算什么?凡体之人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能以金钱,让昔日的世家也为自己卖命低头?
只要有钱。
只要有钱,他可以得到所有想要的一切,连官帽都可以买来!
如此久而久之,赵宗心中其实早就没了对捉妖师的敬意,连带着对平妖监的那一份也变得寥寥无几。
他表面好言好语,抬起的眼底却难掩杀意,心底俨然已经在盘算,想要将这几个人一并铲除,究竟要花多少银两,继而又难掩对王衔月的怒气,若不是她偷了他的官印,模仿了他的笔迹,将这里的事情上达平妖监,又怎么闹到如今的地步。
这些日子以来,他还是对王衔月太客气了,待这些事情结束,他定要让她知道何为天高地厚!
如此重重件件落在心头,赵宗自以为将面上的神色掩饰得极好,实则早就落在了持剑之人的眼底。
谢玄衣拇指轻轻摩挲剑柄,在脑中飞快回忆翻阅大徽律令,盘算朝廷命官若是击杀了命官,当罪几何,平妖监的细则中是否又对此有什么特赦条例,若是没有,先斩后奏对方罪责,又能减刑多少。
剑气内外,表面平和对峙,实则双方各自杀意重重。
直到一股饶是凡体之人也能感知到的大力从宁院之中炸裂开来。
东方即明,朝霞已经浅浅地将稠蓝刺破,群青山的轮廓已经清晰,只要向着那个方向看去,就能看到报国寺大雄宝殿的金顶。
然而就在这一声炸裂之后,天色骤暗。
几道人影蓦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眼中。
谢玄衣心底一跳,在看清人影的同时,已经脱口而出:“阿橘!”
凝辛夷与妖瘴爆发的距离最远,在觉察到前方异动的几乎同时,谢晏兮已经将她护在了身后。
但这并不妨碍她抬手将那几位实在无辜的妖变少女以三清之气笼罩。
所以此番被妖瘴斥出宁院之外时,她不仅要稳住自己的身形,还要尽可能不让手中的那些少女受伤。
更重要的是,如今世间虽然民风不算封闭,然而这些少女们满身遮体的薄纱已经被谢晏兮一把离火烧了个干净,再开放的民风,也断没有让她们就这样赤身裸体地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
因而在眼中倒映出这许多意料之外的人影时,凝辛夷情急之下,只得轻转手腕。
三千婆娑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叮铃——
于是在谢玄衣和谢晏兮的目光同时落在她周身时,便见那些被她一手以三清之气拖住的少女们,倏而在半空消失了。
刚刚赶到的宿绮云猛地停步,转头便已经挥手,要扬起一把毒,暂时让自己身后的程祈年失明。
却已经晚了。
程祈年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是我眼花了吗?”
宿绮云暗道一声可惜,从善如流道:“妖瘴初现,出现一些妖祟幻影也是常见的,程监使难不成还是第一次见到妖瘴展开?”
程祈年挠了挠头,对于宿绮云口气中的尖锐已经司空见惯:“也是。不过……谢兄和夫人这是被弹出来了吗?”
凝辛夷在空中翻过一个弧度,恰好落在了赵宗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