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经历过这么多次被打断,凝辛夷自然不可能全无所觉。
此事想起来实在有些蹊跷,凝辛夷拧眉片刻,又舒展开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过分去纠结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也是一种“干扰”。
极有可能会让她沉湎思考,直到再被其他的事情打断,再次忘记看书这件事情本身。
她甚至将书举起在了面前,在谢晏兮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提脚踹开了门,发出了一声巨响。
谢晏兮:“……”
谢晏兮道:“虽说你我并不同住一间房,但这种事情我还是可以代劳的。”
凝辛夷比了个“嘘”的手势:“可千万不要再干扰我一次了,我今晚一定要把这书看了!”
谢晏兮看着她颇为气势汹汹一脸不信命地走到桌前,把书往面前一摊,终于顺着巫草的痕迹翻到了药典那一页,结果她眼神还没往上落,却又先看向了他:“你怎么还在那儿?”
“现在我是相信你真的被干扰了,书就在面前,你不看书,却看我。”谢晏兮反手掩门,走向前去,在她身侧落座。
他向前倾身,一手直接按在了那书页上:“别东张西望了,看这里。”
凝辛夷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说东张西望。
她心情十分复杂,有心辩驳几句,又紧急刹车住口,颇为艰难地强迫自己垂眼。
目光终于落在了谢晏兮手指所点的位置时,那种艰难的生涩倏而烟消云散,就像是某种奇妙的禁锢终于消失。
她也终于看清了陈旧药典上的字句与手绘图片。
是太过熟悉的图样。
她在手中曾经摩挲过许许多多遍,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纹路的那两片叶子,都与这药典上所绘的,别一无二。
凝辛夷近乎怔忡地盯着那一片叶子,目光再移到旁边的字。
【如是菩提树】
【菩提本无相,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静,何处有尘埃。】
【释道儒三家将其奉为天下圣树。】
药典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典”,自然是因为它对每一种草木都有极其详尽的描绘,从生长地到环境,再到药性与培育方式,字里行间里都是一代又一代医修们的心血与积累。
可关于这如是菩提树,竟然总共也只有这么几句。但在这几句旁边的空白页面上,又有多少有点狗爬的手写体细密落笔。
【如是菩提世间罕寻,非至情至性,至真至纯之人所不能种,吾有幸有过一株幼苗,以心血养之,以三清之气呵护之,不过三旬,依然枯败。】
【由此看来,比如是菩提还要难寻的,分明是那至情至性至真至纯之人啊!】
【话说回来,我竟不是此命定之人,失落,失落。】
“菩提,又是菩提。”凝辛夷喃喃道:“世间竟有如此多种菩提,草花婆婆的本体也是菩提树,白沙堤被疑似平妖监的人选中,会不会也与草花婆婆的本体有关?那谢郑总管呢?何日归呢?碧海通呢?”
她只是喃喃,与其说是提问,更像是在将自己的思绪理顺,说给自己听。
凝辛夷看完这一页,确信自己对所有的信息没有任何遗漏,重新又看了一遍,这才抬起头来,郑重道:“你说得没错,这对我来说,的确很重要。”
谢晏兮看她一眼:“不问我是何时知道的?”
方才凝辛夷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是那夜无月之时?”
谢晏兮道:“我本无意,但既然看到,总不能当做没看到。”
凝辛夷不由得抬眼看他。
谢晏兮弯唇笑了起来,道:“总不会又想要说一句多谢吧?”
“是应该说。”凝辛夷静静注视他片刻,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神色认真道:“不过在说之前,还要麻烦你更多。”
她摸出那两片叶子,放在手心,递了过去:“其实之前想过很多次要不要问你,但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从白沙堤一事至今,已经过去月余,从草花婆婆那里拿到的叶子却和谢郑总管那里得到的新叶子一样翠绿舒展,像是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它凋零,空气不能,时光也不能。
谢晏兮注视了许久那叶子,这才抬手,在指尖触碰到叶片之前,他还确定了一遍:“你确定我能看?”
“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虽无夫妻之实,也无夫妻之情,但如今到底命运相连。”凝辛夷轻声道:“我的困境,一定程度上,或许也是你的困境。我能碰,你自然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