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菩元子的一席话也算得上是有理有据,前后因果都联系得上,虽说不至于天衣无缝,但也正是这样的不完美,才显得这话更真。
元勘都已经露出恍然大悟模样了,却听得一声嗤笑。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谢晏兮掀起眼皮:“菩元子上师所言,我却不敢全信。”
“真假在心。”菩元子并不生气,干瘪眉眼间全是慈悲意。
谢晏兮闲闲看他片刻:“你和三清观菩虚子道君又是什么关系?”
菩元子一窒,正色道:“施主怎可问老衲与道门中人的关系?这……这老衲如何能答?”
“确实不能答。”谢晏兮道:“毕竟放眼天下佛门,也从未听过哪位禅师以‘子’为名,上师连名字都是假的,让人如何敢信上师不打诳语。”
菩元子:“……”
菩元子恼火道:“称呼不过代号而已,何必斤斤计较追根究底?你若愿意,喊我元菩子也是可以的。”
谢晏兮笑了一声,不置可否,也不知对菩元子的话是信了没信,但终于算是放过了信口开河实在让人难辨哪句真哪句假的菩元子:“上师这边请。”
*
王家大院。
王家仆从们飞快地将王典洲和陈管家连扶带抬地运送入侧屋,再返回来看宿绮云和程祈年的时候,两人却又都不见了身影。
程祈年忍不住小声问道:“这王典洲也不应该如此不经风浪吧?这点小事能吓晕他?”
宿绮云果然竖伸出一根手指,露出了指腹上沾的一点极难觉察的粉末:“小事也可以被放大,你看到的是应声虫说话,你猜猜王典洲看到的是什么?”
程祈年:“……”
“当然,我也不知道答案。”宿绮云收回手指:“人心里最恐惧的是什么,就会看到什么。”
程祈年恍然:“原来如此。”
宿绮云道:“单独的应声虫不足以让他如此恐惧,那句死无葬身之地,还是他所惧怕的。至于他惧怕的根源是什么,这恐怕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了。”
好容易将王家所有人都甩开,两人向着红墙的方向而去。
没了凡体之人相随,程祈年的三清之气终于散开,又反手敲了两下自己身负的木匣子。
上一次的白沙堤之行让他的木匣子战损了大半,如今经过一番修复,他的木匣子成色变得非常不均,有的地方陈旧落漆,有的地方崭新却又格格不入,还有的地方明显是木料不太够了,突出一个缝缝补补又一年。
随着他的敲击,木箱子里有四五个比之前更精巧的小木球滴溜溜滚了出来,在他三清之力的牵引下,向着四周骨碌碌滚去。
“玄衣那边……”程祈年问:“真的不用去看看?”
“不必。”宿绮云的决定很果决:“说好的各有任务,事情交给他们,就要信任他们。我们先操心我们这边就好。”
小木球们滚入衰败腐朽的浮土花园里,滚入一隅隅屋檐下,程祈年一边感知,一边道:“宿监使此前说,闻见了死人的味道,是真是假?”
说话间,两人已经驻足在了红墙下,恰能看到欢喜酒楼的方向。
宿绮云道:“都说了,我的鼻子很灵的。我闻见的味道,何时有假。”
她负手站在红墙下,抬头向上看去,落入眼中的,是欢喜酒楼有些破旧的窗棂。
从欢喜酒楼可以看到这边,那么从这里抬头去看,自然也能看清酒楼中的动静,虽然不甚清晰,可若是有心观察,想要传递信息却是不难。
宿绮云看了一会儿,倏而问:“这个院子里,住的是谁?”
程祈年自从听说这地儿是真的有死人,那些小木球的滚动就更仔细了些。
机关木球可以随他的心意牵动五感,若是他想,木球所到之处,三清范围之内,他可以听见、看见、闻见、触摸甚至品尝到所有的一切。
冬日的土壤枯败,上面泛了一层凝住的白碱,干燥的土味萦绕在程祈年鼻间,他有些难以忍受地皱着眉,多少有些想要撤去一感。
可他到底只在书册药典上见过什么是何日归,想要找到这东西的踪迹,还得靠闻。
于是程祈年一边被呛到咳嗽,觉得自己胸腔到肺部都填满了灰土,一边回头去看宿绮云说的院子。
王家大院占地极大,院落层层重重,仿若迷宫,一路走到这里,程祈年虽然不至于迷路,却也的确分不清,这院落叠院落,叠到现如今,这里住的人应当是何身份。
院门紧闭。
程祈年调动了一只机关木球来,从门的下沿滚了进去,同时敲门道:“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