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00 鸿门宴
半小时后, 车在二环东面一处不起眼的胡同口停下来。
谈远山难得回一趟老家,自然非比寻常。
谈稷到时,明显感觉到整条胡同都格外安静, 身后往日热闹的街面上也不见人声。
谈稷下了车,略整理了一下仪容,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胡同。尽头有一棵老槐树,往里纵深看不见了, 入口和里面隐约都有巡逻警戒的, 瞥见他, 目光敏锐地射来。
因不喜欢劳师动众,谈远山很少回这种地方, 往日就算出门也是回大院。
这条胡同虽被列入重点文物保护对象,往日并不隔绝游客, 经常有路过的行人在高墙外拍照, 今日却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谈稷接受了两轮盘问才抵达目的地, 一处四合院前。
这屋子往常只有他奶奶住,平日不接待外人。
谈稷是熟脸,还是停下被盘问了一番。领路的把他引到西院, 院周回廊环绕,往里摆着一块造型奇特的太湖石。
他没往里,循着隐约的说笑声进了回廊勾连中间的宴客厅。
老爷子没到, 只有他妈言笑晏晏地在招待客人。
谈稷略环视一圈, 也不见继母周韵容, 估计是暂避叶女士的锋芒。
他不动声色地笑着过去打了几个招呼, 得一片客套式的赞誉,也有几个老爷子的老战友、他爸从前的同僚问他一些工作上的事儿,谈稷面不改色地糊弄过去。
叶清辞目光扫过他, 鼻尖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很像是小女生用的那种香氛,略挑了下眉,但她没说什么。
过一会儿,一身便装的谈远山从跨院过来。
身侧跟着贴身秘书汤向南。
屋子里原本安坐的几人都站起来,包括几个蛮有身份的老爷子。
背景、祖上荫蔽这种东西终归是虚的,虽都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如今站在什么位置上的才是实打实的,何况其中不少人早远离权力中心很久了,各家一半都在走下坡路,不过是人在情分在罢了。
谈远山很客气,请他们都坐下,让人再添茶。
“阿稷都这么大了?刚才远远看着我还没敢认,真是一表人才。”说话的是谈老爷子的老战友陈丹秋。
他是几人里看着精神最矍铄的,鹤发红颜,精气神儿很足。
据说雅擅丹青,是北京书法协会的泰山人物。
谈远山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别夸他,一夸就尾巴翘上天,成天在外面乱来。”
“过分的谦虚就是炫耀了,谁不知道阿稷最近多厉害。他做的那几项大刀斧阔的改革,哪一项不是成效颇丰?”
“刘老,您编外人员还管这个呢?”
“什么叫管?名声太响亮,我也是听我侄子说的。”
……
夸赞接踵而来,不少是奉承场面话,但也不乏发自内心。
谈远山一一听着,始终和颜悦色,偶尔附和一句“您太过誉了”,可了解他的就知道这些都不过耳,他也没当回事。
端起茶杯浅抿一口绿茶,他目光淡然。
谈稷再出色也只是在年轻一辈里凤毛麟角,真往上跨一个度,还有的历练。
在谈远山看来,小辈们之间的都是小打小闹。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谈稷一直在往上跨越,已经逐渐跻身更上的圈层,脱离了倚仗父辈荫蔽的二代圈子,有了自己的人脉和建树。
至于大儿子,那是根本不需要他操心的。
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能力,放眼东北都找不到第二个。
和几个叔伯、老爷子交谈过后,谈稷在叶清辞身旁从容坐下,喝口茶,不再开口。
随着时间推移,厅里的人逐渐散去,从高朋满座到寂寥无声,好像只是一瞬间。
过会儿他们又开始听戏。
临时搭建的戏台上,浓妆艳抹的演员上了场,一开口就知道是行家。
这倒非谈远山的爱好,而是叶清辞的。
叶清辞年轻时能唱也喜欢听,和谈远山闹离婚那会儿,曾豪掷千金包下北京一个声名显赫的大剧团,让人日日给她唱。
两人是政治联姻,谈远山外温内刚,叶清辞性格强势不肯让步,这段传为佳话的婚姻最终惨淡收场。
可私底下闹得再过,面上也是一股绳,叶谈两家同舟共济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才有她哥哥后来的青云直上、谈远山的位高显赫。
后来低调公布离婚时,两人其实已经离婚两年了。
彼时硝烟尽散,连怨愤都淡了。
谈远山为人谨慎,喜节俭,私生活如一张白纸,叶清辞则完全相反。
两个南辕北辙的人,有过最恨对方恨不得对方去死的执拗,随着时间推移,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