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正经

◎又害羞◎

到S市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而后火车换大巴,一路颠簸,驶向阑川镇。

阑川镇便是曾经温书居住十二年的家乡, 也是那次大地震中受灾最严重的村镇,地处震中区, 震源深度高达十几千米,广度覆盖近千里。

建筑房屋被瞬间摧毁, 死亡阴影曾笼罩一切,幸存的人悲咽不止。

从市里坐大巴往阑川开时, 温书安静地靠着车窗,她看着窗外笔直的柏油路延伸向前,路边错落有致的房屋被涂上了金黄色的油漆,像一块块化掉的黄油,涂抹在蛋糕上, 砌成一座座蛋糕屋。

阳光温煦,路边树木倒退, 有穿着校服的学生骑自行车在旁边的机动车道上行驶,校服里灌了风,冬季校服也不显得那么臃肿了。

一切安和静谧, 这座曾遭受毁灭性灾难的城市似乎已经遗忘一切,新的建筑, 新的面孔, 一切都是崭新的。

十五年没有回来, 温书甚至认不得哪一条路才是回家的路了。

她稍拉开车窗, 露出缝隙, 感受着灌进来的冷风, 很冷很凉, 吹在手上,一会儿手就冰了。

盛京延垂眸看向她,读出她眸里的安静和难抑的情绪,他没说话,只是把那件事先带着的驼色大衣展开披在了她身上。

然后宽大干燥的手掌握住她的,他从她身后环抱着她,手臂蹭着大衣衣料,胸口感受到她抵靠着的肩胛骨的单薄瘦弱,他又抱她紧了一分,是给足她安全感的姿势。

感受到身后的温暖,手掌被他握住,似冬日炉火般,温书眼睫轻轻颤了颤,一颗心慢慢安定下来,看着那些陌生的建筑,陌生的路标从身旁一掠而过。

温书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过了河,她看见河对面那座看似很近实则无比遥远的山时,抬手指了指,轻轻开口,“那是铁垠山。”

“它看上去很近,但实际上特别远,要走七八个小时才能到。”

杏眸折射着窗外点点日光,温书眼里有怀念,“小时候我奶奶就经常对我说,如果我不听话就罚我走去铁垠山,然后把我丢掉,奶奶说那里有很凶的黑熊,还有喜欢吃小孩手指头的老巫婆。”

“奶奶越说我就越怕,怕得不得了,晚上都睡不着。”

“后来,”温书停了一下,继续道,“是我妈妈告诉我铁垠山没有黑熊,也没有吃人的老巫婆,相反那里很美,因为山的后边是海,一望无际,如倒映过来的天空一般蓝的海。”

“从那以后,我就特别向往那里,我总想去看海,我甚至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可是我最多走半天,走到中途就被赶来的父母捉回家,我与铁垠山永远隔着四五个小时路程的距离,直到我十二岁我都没能去过那里。”

“可是后来,地震过后,救援人员开着货车载我们出去,两个小时就到了铁垠山,我看了一眼,一颗心如沉入冰冷河底。”

“原来,铁垠山的后边还是山,根本没有海。”

“妈妈是骗我的,她只是想让我不要再害怕,不要再难过而已。”

温书声音变得很轻很低,藏着掩不住的难过,“那时我在车上看见铁垠山地标的时候我就哭了,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见不到妈妈也见不到海了,只有无穷无尽的山包围着我,将我困在里面,怎么逃都逃不出去。”

年幼的女孩在车厢里哭,身边的人或受伤或绝望,没有人来安慰她,因为众生皆苦,他们那时看过太多人哭了,已经麻木。

后来温书止住眼泪,是靠着在手心里一笔一画地写阿延哥哥这四个字撑过去的。

与至亲死别,天人两隔。

她把救她的那个少年当成自己生命剩下的唯一光芒,此后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靠近他。

所以那之后她的执念才会那么深,才会固执地想要嫁给他。

“海在那里,不会跑,我以后带你去看。”盛京延轻轻吻过她的耳垂,安抚温柔道,“书书,也不要再害怕,你身后永远有我。”

“你老公,在这儿呢,嗯?”温热呼吸掠过耳畔,他嗓音低而哑,却让人很安心,每一句话都带了力量。

闭上眼睛,将眼泪憋回去,温书关上窗,她轻轻开口,“好,阿延。”哥哥。

盛京延低头,额头轻蹭着她脸颊,逗弄般,“或许你以后也会当妈妈,你也可以给我们的儿子和女儿讲这个故事,你可以带他们去看海,我会永远守护你们。”

“乖乖,不哭,我的宝贝,我的妻子,我的书书。”他低下头,手指轻轻擦过她眼睛,揩走那一点湿润。

握住他的手腕,温书看着他的眼睛,漆色的眸,深沉的爱,她温和而认真问:“你急着要小孩吗?”

盛京延抱她,下巴磕在她肩窝里,认真考虑了会,开口,他嗓音很低,“不急,有小孩只是世俗众多夫妻走的一条路,是一种可能性,不是必然性。”